拿什么拯救中国供应链?

拿什么拯救中国供应链?       在全球制造业大国的盛名之下,今日中国供应链却越来越深地被外企掌控!

  在外贸供应链上,我国每年2万多亿美元的进出口贸易中,80%的订单是FOB条款,服务贸易逆差严重(仅对美国的服务贸易逆差约一年98亿美元),远洋海运和航空物流等被外企垄断或主导。在内贸供应链上,目前,国内60%的本土大型零售企业被外资购并,供应链主渠道基本为外资零售巨头操控,大中城市60%以上的民生用品订单被外资掌握。看似风光的制造业大国,却在沦为供应链小国。

  拿什么救治中国供应链的病疴?多年前,当中国美旗控股集团战略决策委员会主席谢秉臻撰文疾呼,中国连锁流通业将在入关5年内被外资控制。有人不以为然,不信有病。如今,他在宣讲,“中国与西方差异化的文化与价值观才是根本的解药。”有人半信半疑,因为他开出的药方“非加价模式”供应链服务,融合中国哲学文化和西方商业手段,像一剂中药与西药的化合物。

  被操控的供应链

  在洋流通与供应链包围下,中国制造正被绑架到外企的全球供应链体系中。

  ●谁主供应链?

  截至2009年12月10日,广东地区食用油一线品牌涨价平均为10%,其洋品牌胡姬花从70多元涨到96.8元,创下30%的最高涨幅。食用油价高烧,情形与2008年春节前何其相似!

  2008年春节前,为抑制通货膨胀,国家有关部门发文指出,食用油价涨幅不准超过5%。但这很快成为一纸空文。因为中国食用油70%的批发权掌控在外企手中。仅ADM等四大国际粮商掌控中国66%的大型油脂企业和85%的产能。

  “连中国最大黄生油供应商鲁花的总代理权都在外企。他们控制渠道了,不让涨价,就断供。”他们先给深圳地区断供,到2008年春节,整个珠三角都闹食用油荒。油荒迅速蔓延全国各大城市,很多市民排队购油,油价倍增,虽国家调用战略储备油应对,也无济于事。从2007年到今天,我国食用油已涨了 50-70%。

  食用油涨价问题还没解决,在2008年7月中国通货膨胀正严峻的时候,宝洁在上海宣布其产品涨价7至16%,创其近年涨价之最。同日,联合利华也叫涨,最高涨幅为20%。两大日化巨头涨价意味什么?今天走进中国超市,能叫出品牌的日化用品等几乎都属二巨头。宝洁有玉兰油、伊卡璐、潘婷、飘柔、海飞丝、沙宣、舒肤佳、吉列、护舒宝、佳洁士、帮宝适、汰渍……联合利华有中华牙膏、凡士林、夏士莲、力士、清扬、奥妙、立顿、绿茶、和路雪、茉莉花茶……

  而国人多争议洋陡涨的物价,浑然不知背后流通企业的操手及其供应链利器——让洋品牌在华攻城略地;让中国品牌的订单权和定价权被控制,让不知名的中国制造企业沦为洋品牌的打工者。凭借渠道利器,沃尔玛(美)、麦德龙(德)、家乐福(法)、家得宝(美)、百安居(英)、百思买(美)、永旺(日)、欧尚(法)等洋零售巨头与洋品牌在中国在中国内贸市场发展势如破竹。

  外贸供应链同样。截至2008年,中国近200种产品产量世界第一,但大部分产品的定价权不在我们。我国80%的出口订单属FOB条款,被控制在外资手里。众多中国制造商被这外资链条所牵,像被蒙眼的黄牛,围着微薄利润辛勤拉磨,却任由宰割。当2007年8月,全球最大的玩具企业美泰集团,因调整玩具标准而取消广东利达玩具厂订单时,小有名气的利达一夜间倒闭,公司副董事长自杀身亡。真正的屠刀是背后供应链,订单是刀锋。

  ●争夺订单权

  为什么一些企业还不断上洋品牌的供应链之套?谁蒙了利达们的双眼?

  是我们生产为纲的产业战略!是我们重生产轻流通的产业意识!谢秉臻说,“目前,国内机构、院校和企业等对流通和物流的认识研究多停留在短缺经济时期。1997年以前,我国是短缺经济时期,商品短缺,供不应求,是卖方市场。这时期一个产品生产环节占整个产品价值链的80%,服务贸易环节仅占 20%。国家以产为纲,企业以产为王。但1997年以后,我国进入过剩经济时期,商品充裕,供大于求,是买方市场。生产只占一个产品价值链的20%,逾 60%的是批发、物流、包装、零售等服务贸易。在买方市场下,企业以现代流通为王,国家以供应链为强。”

  过剩时期的鲁花们虽是产业头羊,但供应链被驾驭。外资是如何控制的?

  在中国零售市场,外企不过占5%左右,中国企业占95%。怎么还能被控制?这是场蚂蚁和大象的战斗,而一万只蚂蚁还是蚂蚁。在中国2006年加入WTO前,零售外企在华只有零售权,没有批发权,只能靠增加门店创营收。但在中国正式入关后,外资零售在华享有批发权,开始谋取总代理权,争夺订单权。谢秉臻道出外企的三步棋:

  “首先,他们向中国优质厂家(制造商)亮出自家优势:一,在订单数量和批次上,外资零售网遍布全球,每年数万亿营业额。全球统一采购,动辄是十万、百万元的订单,能给厂商带来丰厚利润和品牌效应。而本土零售企业订单一般仅数千元,多则万元;各门店多分散采购,订单数量和批次都差很远。二,在信用和资金结算上,外资巨头信用等级高,能保证60天结算现金。而中国零售超市一般要拖欠厂商货款60天到120天。比较之下,产品全国总代理权能不给外资巨头?”

  “其次,在拿下产品的全国总代理权后,洋巨头开始找中国零售企业并说,为讲信用,他要60天给厂家结算,所以中国零售要提前15天给他结算。而中国零售企业一般在60天到120天结算。提前15天就可能资金链断裂。如果想不这样,就别卖这档商品了。外企最终迫使本土零售企业在许多畅销、品牌产品上断档。当一个超市10%至15%的商品断档,竞争力基本被挤兑掉了。发展困窘的零售民企只好变卖,目前60%的本土大型零售被外资收编。”

  “再则,国际巨头真正的武器是用类金融工具掌握和操纵批发权代理权,实现沉淀资金,并对沉淀资金理财营收。例如某外资零售巨头在全球4000多家店,在2008年有4600多亿美元营业额,但其零售总营业额不过1000亿多美元,其他3600多亿美元从哪创收?从采购批发业务!他在华表面零售营业额400多亿,而后面的采购批发营业额估计超过5000至10000亿元。”老鼠拉木锨——大头在后面。

  谢秉臻感叹,“目前中国流通业已无此体系。而在二十年前,中国当时的百货批发站就类似如今那些连锁零售企业的流通模式。百货批发站,前面百货店不是最厉害的,最厉害的是店后的批发站。前面开店不是为了赚钱,而是为反馈市场信息——掌握什么好卖,什么不好卖。把握市场需求,夺取订单权,加上渠道优势,掌控供应链。”

  当一个企业的主渠道被控制,全部生产只能服从链主的标准和要求(满足链主利益最大化)。一旦不能满足链主的苛求就被抛弃;当一个国家的流通渠道被控制,则一国家经济安全和独立发展就无从谈起。这就是南美洲、东南亚等后发国家,难以像美日欧快速发展的一个原因。美日欧强国对后发国家更可怕的控制并非金融控制,而是对渠道的控制。变化已有十多年了,但上到有关部门,下到学界都还没觉醒。”

  在外贸供应链上,因中国出口订单80%为FOB条款,海运基本有外资贸易商指定,由此使的外资海运在中国一些省区的海运份额一度占70%至 90%。洋班轮从1997年到2009年屡出霸王条款,赤裸裸乱收始发地收货费、码头作业费、铅封费等13种不合理费用(2007年码头作业费一度涨幅达 340%),每年使中国货主损失500至600亿元。

  渠道和物流被外资控制,中国供应商屡遭挤兑。如我国汽车出口的海运长期依赖日、韩海运企业,但中国汽车制造商恰又是日、韩企业在亚洲的竞争对手。因此,在中国出口南美等国的汽车海运,常遭日韩海运企业恶意毁约,或擅涨运费。中国汽车制造商每年因此出口减少15%至20%,但却敢怒不敢言。

  “西方经济学已告诉我们‘渠道为王,订单为王’。只是我们没深刻理解这两句话。世界已进入到供应链时代。2009年福布斯前十强除了第九位的中石油还有庞大的工厂外,其他企业都没工厂了,而是一个供应链整合公司。这些供应链企业,让后发国家企业代工,不用养员工。一个代工厂要付出整个产品价值链上 80%以上的能源、人工、污染等成本,却只收获10%的利润,甚至更低。而一个供应链整合企业虽然只付出10%的成本做品牌,研发和资源控制等,却收获着近80%的利润。”

  未来世界的竞争,第一是供应链的竞争,第二是资源的竞争,第三是科技的竞争,第四是生产的竞争。供应链是掌握一切的源头,谁掌握供应链,谁就是老大。”

  误区中的流通业

  中国订单权和流通主渠道为何被控制?中国供应链被绑架原因在哪?“自1992年开始流通改革后,我们丢掉了自家赚钱的模式,学会了人家不赚钱的模式。”谢秉臻对记者说,“流通经济改革发展十多年,先是走入一个改革误区,抛弃了集聚式的批发流通模式。后是上了西方连锁流通业模式的当。”

  西方连锁流通业发展到今天的制胜之道,就是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:—明修零售门店,实际靠批发控制订单;明修连锁业务,实际靠金融工具理财;明修流通业务,实际靠控制供应链话语权。而后发的中国连锁零售业,只仿制了人家的“明修栈道”的明枪,开连锁店,却不知人家暗度陈仓的利箭。西方人简言之—— “连锁业不置业”。

  ●改革的误区

  1992年,中国开始了“外贸体制,金融体制、流通体制”三大领域的改革。外贸体制改革先行,由于1992年以前,每省只有一家外贸总公司,负责全省的进出口权。在官僚体制下,厂商出口一年了还不能结到汇,最后都不愿出口,外贸冷清。为搞活外贸,1992年政府放开外贸市场,连县级以上大外贸公司基本都获得了进出口权,外贸迅速繁荣。

  但外贸市场虽然繁荣了,给航运物流留下后遗症。原来我国对外贸易中,出口贸易是使用CIF条款(卖主指定海运公司),进口贸易是使用FOB条款(买主指定海运公司)。但1992年外贸市场的大开放,中国制造企业出口订单陡增,却没有足够海运运力保障,当时国内的集装箱货船屈指可数。中国货主企业不得已接受FOB条款的出口贸易,即买主指定海运及物流公司,以及CIF条款的进口贸易,即卖主指定海运公司。这样,外资企业和中国企业做交易,无论买卖都由外资指定船公司,他们自然都选马士基、达飞等国际海运巨头。

  这让本就弱势的中国海运、货代等企业,转眼陷入被动国际竞争局面。1993年,外资海运、货代、船代企业汹涌而来,在华设立独资公司,并与外资贸易商等达成利益协同,一方面,强势推行出口FOB条款,共同构筑对中国外贸供应链的操控。另一方面,构成统一战线,排挤着中国海运、货代企业。目前,发达国家基本都按出口CIF、C&F条款,进口FOB条款,而我国却被动挨宰,目前出口FOB条款高达80%。

  “给大量企业放水而激活外贸市场的经验,被错误地搬到金融领域和流通领域的改革。我国物流在1992年之前,全靠“物资、供销、商业”三驾马车,把全国物资调拨得刚刚好。但1992年底的流通改革,把计划经济下的三架马车拆散,支解成万计的小商户。全国个体户最高峰在1999年达5000多万。而此前刚刚靠近现代流通业的供销批发模式,被裂变出的自营个体人海淹没;此前利于物流供应链集成化的赚钱模式,被看似繁荣实则散兵的汪洋冲垮。

  但流通业的蚂蚁大军也繁衍出两大难题:

  一是,信息不对称——造成资源和能源浪费。因为供销社等集成性采购与物流平台失去,产供销各环在各自信息孤岛里存活,导致城乡产供销信息不对称、跨区域产供销信息不对称,90%以上的工商企业只能在眼皮底下自产自销。在全球化的今天,中资企业能跨省做生意的不到20%,能直接与世界接轨的不到 3%。

  今天在南方滞销的商品,可能明天在西部畅销。但因信息不对称,没人转战西部,企业就重新设计,更换模具,重新培训,甚至重建厂房。国内汽车企业就常为迎合区域市场,频繁投资,频换汽车模具,而德国大众一个桑塔纳车型模具能用几十年,在西方淘汰后还能转移给发展中国家用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宝马模具,转移中国成今天的华晨宝马,奔驰模具转移中国是现在的北京奔驰。

  信息不对称使我们的产品生命周期太短,重复投资浪费大量资源,中国每万元GDP的能耗比西方平均高7倍,比美国高约5.5倍,比日本高约 10.5倍,比欧盟高约8.7倍。若产供销信息对称,一个产品从东部一线城市,到中部二线城市,到西部的三线城市,实现梯度销售,产品生命周期就长了,生产成本降低了,整个供应链成本也将随之降低。

  二是,信用系统缺失——造成交易成本高,信贷难。无集成交易和监督平台,卖家怕给了货不给钱,买家怕给了钱不给货。于是在一个产品流通的每个交易环节,都要一手钱一手货:原料采购要一手钱一手货,生产要一手钱一手货,配送、批发、零售等都如此。如果这个产品从原料采购到消费的供应链过程,需要 100天时间,其中生产环节约6天(现代工业的标准化,加快了生产节奏),物流环节却占了94天。这94%的物流时间,在多次的现金交易中占用大量资金,尤其对中小企业来说,各类财务成本占8%至10%。

  “现在常说中国物流成本比西方高10%左右,这个数据是指全社会的物流总成本占GDP比例(中国约18%多,西方约8%)。如果从单个产品的物流成本占生产总成本看,中国传统产业估计能是西方国家的比例几倍。例如中国每辆汽车的物流成本是16%,而日本仅仅是5%。造成这个高成本不是运费、人力等(中国运费、人力都远低于西方),而是因为我们信用缺失、多次结算、金融不畅带来的成本。

  要解决这些问题,就需要借助一些综合性的平台,或有整合能力的企业,集聚流通链各环节,从而打通信息链和信用链。该从何做起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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